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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穿我的魚塭,打通清淤之路—屏東縣養殖漁業協會理事長黃再團

秘書室

  當莫拉克颱風帶來的大水淹到一樓已經沒頂,站在二樓的屏東縣養殖漁業協會理事長黃再團只覺得心痛,不解為何老天爺要如此毀滅大家辛苦一輩子的心血。當救災人員跟他商量能否打穿他的魚塭做成引水道時,他在私利和公眾利益之間,毅然選擇了後者,連自己碩果僅存的石斑魚活口也一併捨棄了。如今看到水車又粼粼轉動,他相信再創經濟生機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八八水災發生後,我忙得沒時間休息,有一天早上,睡醒卻突然起不了床,原來是因為感冒導致高血壓,再加上操勞過度,坐骨神經也出毛病啦!還好住院治療後,瘦了幾公斤,現在我每個禮拜只要去醫院做二、三次復健,不然,災後魚塭復建工作在做,我要處理堤岸重建,還要去協調抗爭砂石載運經過村落的不滿居民,大家都在忙,我可不能休息。」這就是災前到災後,都與養殖同業一起努力,從不抱怨的黃再團,他的熱心與毅力,不難從他洪亮的笑聲中窺見。

「我家的一樓不見了!」

  風災來了,由於又正好是滿潮,佳冬塭豐養殖區立即陷入一片汪洋,沒多久,養殖池與道路已經分不清,隨著水勢不斷漲高,黃再團的住處一樓已經不見,超大區的養殖池,也分不清誰的魚被沖到哪兒了。

  由於水量實在太大,養殖漁民立即感受到這次的災情將會比以往更嚴重,他回憶起這段驚險時間:「而且,大家或許不知道,許多住在養殖專業區的人,不一定會游泳,還有許多老人家,家裡一樓已經在水裡了,躲在二樓,等待別人送食物,才能活命,而這種救命的時刻,竟然有人來到災區撒網捕撈四處流竄的魚,甚至擋住救災動線!我可不會客氣,破口大罵這些人太沒良心,罵到他們摸著鼻子走了」。

  眼看著淹水一直不退,大家辛苦了一輩子的心血,全都泡湯了,那種心情的茫然,不是當事人實在很難體會。當大家在一片愁雲慘霧中時,竟有會員家人,可能由於想不開,也可能由於太擔憂而恍神,竟跌落積水不退的池中死去,更增添鄉親的哀傷。

擊碎自己的塭堤,積水引到鄰近魚塭

  災情實在太嚴重,救災過程中,更有許多意外狀況發生,先是抽水機故障,水抽不出去,後來又發現塭豐養殖魚塭外圍地勢比較高,村庄中間反而低,水沒辦法往高處流,導致村庄中積水深達一丈多,根本就排不出去,即使救災人員拚命用抽水機抽水,也是緩不濟急。

  後來,陸戰隊第三隊長林佑慶跑來和黃再團商量,因為他的魚塭位於村庄較外圍,地勢較高,抽水越過較高區不易,於是 想到破釜沉舟的方法,就是把黃再團魚塭的塭堤打破,做成引水道,讓水順勢排放到西邊的大圳溝,才有可能解決困境。

  這個解決之道意味著,風災中已經損失四、五千萬元的黃再團,好不容易保住的幾池魚塭、僅存的少數石斑魚「活口」,都將隨著擊碎的塭堤付諸流水。可是,看到大家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黃再團當時想都沒想,只告訴林隊長,隨他的意思看著辦,如果有機具不足,他會去幫忙張羅。

  後來眾人又發現,引水圳溝還需要借道緊鄰的李福成魚塭,於是黃再團去找李福成商量,能否打破他的魚塭堤,並且借用部分魚塭來暫時堆放淤泥和砂石,以便迅 速清理環境。回憶當時情景,黃再團感動地說:「李福成跟著父親從高雄來塭豐做養殖,嚴格說來是一位外地人,但是這位虧損高達上億元的外地人,竟然爽快地說:『村庄中人的生命財產更重要,我的損失不必太在乎』。」

  眾人的義氣相挺也讓黃再團印象深刻。「打破魚塭堤雖然好像把我一輩子的努力,打破了一個大洞一般,但是那時一心一意就是活命要緊,哪裡還有心思去感傷?那時,林佑慶隊長不眠不休地親自潛水去清除排水管的垃圾,還有許多原來並不相識的人,因為來做救災志工,互相鼓勵打氣,終於合力完成工作,順利把積水排出,大家心中只想著『留住生命,未來才能有希望』。」直到現在,許多村民都把黃再團的工寮當成訴說心事、解決困難的所在了。

直闖重建委員會,爭取免費使用河底砂石

  為了留下沖至溪流河床的砂石,用來整理積滿淤泥的魚塭,黃再團單槍匹馬直闖重建委員會,力陳災民的苦,使行政長官了解災民的需求,同意讓災民自己雇車,免費清運淤積在河床的砂石,作為砂石客土,改善受災魚塭的塭底爛泥。

  而主辦雇用砂石車的工作,也招來許多困擾,有大哥級人物找上門來,擺明要介入承包,黃再團明白告訴這些人:「大家攏是甘苦人,尤其災民虧了那麼多錢,不要說貸款都還沒著落,以後也不知道要怎麼辦,載砂石來填補魚塭淤泥,錢都是七拼八湊來的,一切都是為了活命,這攤實在沒什麼賺頭啦!」好言好語平息了想來分一杯羹的人;而砂石車奔波於公路上,也有許多的紛爭,如沿途民眾抱怨、如警察取締等,更需要一一協調排解。

  此外,他也四處找朋友張羅雇工、買工具來清理魚屍,避免造成二次污染;積水退後,自己花錢從溪底牽出水管來清洗道路,以免砂石車的塵土飛揚招來民眾抗議;每晚別人休息了,就拉著兒子出去修補被砂石車壓壞的路面,以免村庄道路損壞得越來越嚴重。

災難真情,同心復建家園

  從水災發生後幾天開始清運斃死魚,到主導砂石車清運魚塭客土,黃再團也曾 面對家人的不諒解,例如太太說:「你自己都虧損好幾千萬元了,怎麼還去管別人的閒事?都不想想未來貸款要怎麼辦,生活要怎麼辦?」兒子也會擔心他遭遇不肖人士恐嚇,甚至忙到累出病來。

  黃再團也因為水災感受到許多難得的溫馨情誼。例如,有位昔日軍中同袍從電視上看到他受訪,立即趕來塭豐,在沒有床、積水造成諸多不便的魚塭工寮裡,與他一起睡在地板上一個多月,煮食物供應救災的同伴、陪災民聊天,晚上與黃再團父子一起去修補柏油路面;還有失聯已久的朋友,什麼都沒說突然就寄錢來;其他縣市如宜蘭、雲林、台南的養殖同業,也趕著來救助;更有來自全國的志工,無怨無悔地投入救災,甚至佳冬村受災較輕的大庄、下埔頭等地區,養殖同業也趕緊來塭豐幫忙,都讓他銘感五內。

  養殖漁民數十年的血汗努力,在一夕之間全數化為烏有,讓黃再團在心酸、心痛之餘,也有了新的思維,他知道防災的重要,因而積極投入縣府或中央舉辦的避災、防災演練,毫無怨言地提供剛整理好的魚塭,做為演習場地,並且鼓勵大家參加避災演習,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此外,村庄中有年輕人為了救災返鄉,看到黃再團等人為了養殖漁業投入的心力,受到感召而決定加入復建家園行列。他們結合業者養殖多年的經驗與科技新知,研究出養殖區可以再出發的新方向,像李福成的兒子李炯頤在莫拉克颱風來襲時,親眼目睹家鄉成為水鄉澤國、養殖業者欲哭無淚的情景,在完成研究所課業後,便決心返回家鄉,利用所學的電機專業,研發循環水養殖設備,並利用魚塭進排水的位能差來發電,以提高用電效率,降低養殖成本,讓養殖業得以永續經營,也兼顧節能減碳的時代潮流,期望為災區再創經濟生機。

圖1 擊碎黃再團的魚塭,清淤之路由此開始

圖 1 擊碎黃再團的魚塭,清淤之路由此開始

圖2 捨己協助魚塭清淤的黃再團(右)及李福成(左)

圖 2 捨己協助魚塭清淤的黃再團(右)及李福成(左)

圖3 黃再團魚塭附近淹水情形(照片提供/黃再團)

圖 3 黃再團魚塭附近淹水情形(照片提供/黃再團)

圖4 黃再團魚塭清理情形(照片提供/黃再團)

圖 4 黃再團魚塭清理情形(照片提供/黃再團)

圖5 本身也是受災戶的黃再團,魚塭損毀嚴重

圖 5 本身也是受災戶的黃再團,魚塭損毀嚴重

圖6 黃再團(右)和李福成望著復養的魚塭,內心諸多感慨

圖 6 黃再團(右)和李福成望著復養的魚塭,內心諸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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