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保局南投分局 林光奕 ． 莊皓雲

　　102 年 4 月 13 日晚間六點多，一向寧靜的嘉義縣義竹鄉埤前社區忽然湧入人潮，將鄭家古厝廣場前擠的水洩不通。正在烹煮地方風味餐的社區媽媽們，忍不住抽空抬頭朝廣場瞅了瞅。村裡的孩子們對罕見的熱鬧場面很是興奮，聽說今天有明星要來更是雀躍，一個個跟著社區理事長的腳步滿場走來跑去。負責暖場表演的埤前分校，同學們早已著裝完畢，就等表演時刻來臨。「刷 — ！」的一聲，投影用的大螢幕在舞台後方展開，活動就要開始了。

　　今天是埤前社區前所未有的第一次，第一次有微電影要在村子裡舉辦「首映會」，而且內容正是埤前社區農村再生的真實故事──《鋼琴》。

尋找農村再生的真實故事

　　時間回到去年 101 年的 8 月，微電影《鋼琴》劇組在水土保持局南投分局的委託下，走訪分局轄區內的四個縣市（雲林、彰化、南投、嘉義） 22 個社區，並透過各培根團隊的引導與社區理事長、村長的導覽解說，希望找到一處場景、人物、故事都適合被改編成戲劇，並能動人呈現農村再生成果的社區，以進行微電影的製作。

　　如此經過 2 個月的訪查， 22 個社區各有特色，在農村再生的執行上均具輝煌成果，地方對劇組進駐電影拍攝，也相當願意配合，結果反倒使導演陷入難以抉擇的煩惱中，最後只有回歸影像製作的效果面來分析，然後同時擁有音樂、青年符號與大片紅磚房景觀的「埤前社區」出線了。

　　紅磚砌成的農家古厝裡，埤前社區理事長蔡順強嘴咬一只音叉，站在三腳鋼琴前，輕巧地按下黑白琴鍵，無曲名的樂聲傾瀉而出，蔡理事長正為劇組說明：什麼是調音？被打開的琴箱，露出許多大家看不懂的木塊與旋鈕，隨著蔡理事長的動作跳動著。調音尾聲，蔡理事長突然彈起詹姆斯． Cassius Williamson 的「甜蜜的變奏曲（ Sweet bye and bye ）」，曲畢他說：「這樣音就都對了。」

　　蔡順強理事長是埤前社區發展協會的理事長，同時他也是一位鋼琴調音師；在從事社區事務的同時，仍兼顧著他調音的工作。這完全顛覆劇組們對於「社區理事長等於退休人士」的印象，而且能在偏僻的嘉義農村，遇見調音師，導演相當驚喜：「音樂、音符正是戲劇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呀！」

　　蔡理事長表示，二十多年前臺灣經濟起飛，工商業蓬勃發展，他也是隻身離鄉，到大城市裡打拚的一員；曾經在臺北、臺中做過許多工作，習得調音的專長，進而打出口碑，許多知名西餐廳、音樂酒吧到音樂學校都是他的客戶。當初是為了照顧年邁的父親回到故鄉，只是他也沒想到這一回來，竟然就走不了。

　　「十年前回來時，村子很髒亂，跟現在的埤仔頭[1] 差很多。」蔡理事長緩緩談起當時看到的村莊景象。「那個時候只懂得顧自己，出了家門就是別人的事情，路上垃圾沒人管，廢棄的房屋長滿了草，不用的大型傢具，比如彈簧床啦！沙發啦！就往水塘裡丟。堆積時間一久，臭味啦！蒼蠅啦！什麼都有。當時我真的很訝異！心想，我的故鄉怎麼會變成這樣？剛好那時政府在推社區營造，我就想藉機來試試看。」此時理事長夫人翻閱著桌上大疊大疊的資料，想要找出社區地圖，好讓導演跟劇組更了解社區，可是怎麼找就是沒個頭緒；接著，理事長打開身後的小窗戶大喊：「孟勳！孟勳！」小窗外傳出回應的聲音：「做什麼？」「拿社區地圖過來。」說完理事長回頭，繼續對劇組描述著當年的改造社區的想法和計畫。沒多久一位皮膚黝黑，身材清瘦精實的年輕人開門走了進來：「爸！你要的社區地圖。」「孟勳，這是導演、製片，他們要拍社區的電影，你也一起坐下來聽。」他是蔡孟勳，蔡理事長的兒子，年 26 歲。

　　「這些報告書、表格，都是我們孟勳用的。」理事長夫人笑著說。「電腦的事，就交給年輕人處理，我不會啦！」理事長答應著。孟勳靦腆的笑了笑，臉上盡是謙虛。導演問：「孟勳，你一直在幫父親處理社區的事情嗎？」「嗯！我退伍後就被我爸叫回來，因為當時也還在找工作，就想說先回來幫幫他，結果變成所有計畫我都參與其中。」孟勳笑著說。「有孟勳回來幫忙，我們輕鬆好多，不用煩惱電腦文書的事，只要出一張嘴就好了。哈哈！」理事長與夫人一搭一唱的說著。看見孟勳，導演腦中頓時浮現「青年返鄉」四字，更確定微電影的拍攝地，就是埤前社區了，這裡已經有個很棒的故事存在，現在只要將真人真事稍加改編，增添些許戲劇元素，腳本就能誕生。此刻《鋼琴》的劇本，已經在導演腦中逐漸成形。

「農村再生是大家的事」─心意，成就美麗風景；共識，成就圓滿農村

　　夏天，嘉義的陽光耀眼，照著玉米田裡的新葉更顯翠綠，埤塘水面因微風引起的漣漪粼光點點。幾位老先生在樹蔭下談天；一位老婆婆循著紅磚屋的巷弄漫步，看見一個小紙屑，彎身撿起收進手邊的塑膠袋。孩子們東一群、西一群地，在村子的土地上玩耍，看見理事長走來，大聲齊喊：「理事長好！」「好！好！吃飽沒？」「吃飽了！」蔡理事長摸著孩子們的頭與他們說笑，偶爾捏捏小男生的臉頰與他們打鬧。

　　看見孟勳，頑皮的孩子又瞬間安靜下來，高聲喊：「孟勳哥哥，好。」「你們不要鬧客人，沒禮貌！」孟勳嚴肅的說著，孩子們仍笑嘻嘻的回應，但行為秩序許多，看來 26 歲的孟勳是這裡的「孩子王」。

　　蔡理事長領著劇組，步行遊覽社區風光，從入口處的汲水台開始，青翠的行道樹引領我們走入社區，踏在紅磚砌成的人行步道上，形式各異、體態優雅的紅瓦厝座落兩旁，迷你的義竹國小埤前分校，大家聯絡討論的活動中心，居民共同打造的開心農場，恬靜且和諧沒有任何髒亂的痕跡，甚至要找到一個垃圾都很難。理事長夫人說：「這是社區共識的成果。在推行農村再生計畫前，社區居民都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怎麼做？透過水保局培根計畫四階段的培訓，大家慢慢比較有概念，進而透過社區居民共同討論的結果，撰寫符合自己社區的農村再生計畫書；逐步徵詢社區內幾個土地已閒置多年的地主同意，並蓋章確認後，就開始整理環境、活化窳陋閒置空間等等，一項項把成果做給大家看，結果認同的村民多了，參與的人數也逐步增加。現在大家都知道農村再生是大家的事。」

《鋼琴》前奏曲

　　101 年 10 月埤前社區玉米田裡的玉米更高壯了，《鋼琴》微電影的籌拍工作經過 3 個月的前製作業，終於進入最後階段；劇本、人員配置、器材、服裝、場景陳設、道具製作幾近完備，但還有最重要的步驟尚未完成，就是舉辦「居民說明會」。拍電影是埤前社區的第一次，這將會是村子裡的大事情。對於明星演員要來村子拍片，年輕人很是好奇；而談及可以成為影片中的臨時演員，阿公阿婆笑的好開心。最後蔡理事長期許大家：「（台語）感謝村長、農會與村民的支持，這次來我們埤仔頭拍電影，拍我們的故事，是我們的光榮，也是埤仔頭很難得的機會，讓全國都有機會看見我們埤仔頭的美和我們農村再生的成果，所以接下來這段時間麻煩大家一起配合，也要繼續把環境保持乾淨整潔，讓埤仔頭最美的畫面可以被拍下來，謝謝大家。」

101 年 11 月 14 日農村再生微電影《鋼琴》正式開拍

　　因為蔡順強理事長的調音師身分，以及劇組走訪社區時蔡理事長的一句箴言：「農村再生就如同鋼琴調音一般，有了正確的音準，就能演奏出動人的樂章。」使得《鋼琴》二字打從劇本發想一開始，就確定成為此部農村再生微電影的片名。導演認為沒有其他片名，比《鋼琴》更適合表達農村再生的故事；因為社區就好比一臺鋼琴，所有人就如同鋼琴上的黑白琴鍵，想要彈出悠揚的農村樂章，每個琴鍵就必須協調的被按下，合作成為音符，才能交織出美麗的樂曲；但如果其中有琴音失了基準，樂曲就會變調。因此讓農村裡的每個琴鍵，保持著正確的音準，團結合作，是施行農村再生計畫邁向成功圓滿的重要概念。依循如此明確的想法，導演改編蔡順強理事長與兒子蔡孟勳，和全體村民同心合作的真實故事，並以 “ 鋼琴 ” 做影像符號，創作起農村再生的微電影。

　　某天傍晚 4 點，鄭家古厝前飾演蔡理事長的演員－陳文彬，和飾演國小同學的演員－高慧玲正在彩排，準備拍攝理事長與老同學巡禮鄭家古厝的橋段。這場戲很溫馨、簡單，但拍攝現場有點緊張，因為太陽快下山了。基於拍攝進度與預算，這場戲今天一定要完成。 8 個工作小組， 30 幾位劇組成員，大家抓緊時間搶拍。拍攝現場外圍，依舊是居民觀賞區。經過幾天的觀察，社區居民已經很有默契的聽到副導大喊：「現場準備！」就會都安靜下來，可是因為正值放學時間，孩子們一下課就全聚集在大樹下看戲，嬉鬧笑語不時傳出，成音師有些擔心，幸好蔡孟勳就在現場，孩子們一看到孟勳哥哥，就又安靜下來。然後在演員專業的表演下，這場戲順利完成。

　　晚上 7 點，蔡理事長與劇組大隊人馬離開埤前村，轉景到臺南新民高中，按計畫拍攝鋼琴調音的戲。這是一場很重要的開場戲，說明理事長的調音身分，也將帶出導演隱藏的故事軸線。飾演理事長的演員陳文彬先生，必須在鋼琴前演出專業感，如此蔡理事長本人就是最好的現場技術指導。蔡理事長再度拿出隨身攜帶的音叉，引導演員感覺音叉輕撞膝蓋後，所發出的聲音，然後再依據這個音色，確認琴鍵發出的琴音是否相符。微妙的聲音世界在拍攝現場被音叉給分隔開來，音叉震動時所發出的聲響，只有正在接觸音叉的人可以聽到，周圍的人無法共同感知。那是一種穩定又連續的標準音，專業者稱之為 A4 ；調音師就是依據這個聲音，逐鍵調整鋼琴的音準。當然，臨時的指導，演員無法即刻學會，但肢體的模擬則是專業演員的專長。陳文彬先生在蔡理事長的指導下，順利完成導演預想的所有表演，對於更專業的特寫部分，導演決定請蔡理事長親自演出。果然，專家一上場，表情、肢體與平時幽默的蔡理事長完全不一樣，調音時的專業神情，叫人屏息。攝影師專注的抓取其手部與琴鍵起伏的鏡頭，成音師隨同收錄每一段聲音。晚間 10 點，劇組準時收工。

　　連續幾日的拍攝，終於來到最後一天拍攝農村音樂會的戲碼。這也是《鋼琴》微電影中參與人數最多，且最重要的一場戲。美術組在鄭家古厝廣場前，搭起亮麗的表演舞台，牛車、鋼琴都在現場預備著。清晨 5 點就梳妝完畢的主要演員，包括陳文彬、姜康哲、安唯綾等人，也在活動中心等候導演指示。可惜天公不作美，居然下雨了。劇組與村中前來協助演出的村民們望著天空發愁，是否該繼續等待？大夥相當掙扎。村長、理事長、製作人與導演前往當地的延平郡王祠祭拜，祈求上天再給一天的好天氣。或許是老天爺體諒劇組的疲累，雨仍是下了一整天，最後劇組決定延期再拍。

　　101 年 12 月 15 日埤前村再度晴空萬里，是拍攝農村音樂會的好日子。蔡理事長與夫人早幾日前，就號召村民一起來幫忙，擔任音樂會觀眾的演出，結果不少阿公阿嬤還將遠在他鄉求學就業的子女都叫回埤前社區，幫忙當臨時演員，讓劇組非常感動。就在義竹國小埤前分校學生們盛裝演出的傳統跳鼓陣中，《鋼琴》最重要的一場戲開拍了。

共享星空下的農村樂章

　　當我們回到嘉義辦理首映會時，距離農村音樂會拍攝結束已有半年的時間。這段時間劇組們進行著後製剪輯、成音與配樂的工作。同時埤前村的玉米田在農曆年前採收後，又重新長了一回。

　　102 年 4 月 13 日晚間 7 點 30 分，農村再生微電影《鋼琴》首映會正式展開，現場不僅座無虛席，大夥頂著星空一同共享這難得的影像盛宴。當投影機亮起，影像投射上白色大幕時，現場都安靜下來，扮演蔡順強理事長的陳文彬先生，在畫面中對村子裡的孩子說：「（台語）吃飽了沒？」時，大家都笑了。

　　今晚，在光暈中，孩子們趴在舞台上看電影。人群裡，長輩們對每段劇情，有著熱烈的討論，看到自己的演出，不免靦腆笑了起來。人群後，理事長夫人笑著陪遠從外地返鄉的親友們，一起欣賞電影，並成為最棒的劇情解說員。 席間，蔡理事長靜靜地坐著，看著電影也看著社區。農村再生推動至今，今晚大家能共聚一堂，一起欣賞埤前社區的成果，真的很令人開心。如果埤前村真的是一臺鋼琴，那現在絕對是琴聲最悠揚、動聽的時刻。

農村再生微電影《鋼琴》連結網址： http://www.youtube.com/watch?v=5WznjYgEKBs

埤前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蔡順強先生

埤前社區埤塘公園

蔡順強理事長指導陳文彬先生調音

微電影《鋼琴》的最後一幕當然是留給社區與劇組的大合照囉

微電影 《鋼琴》宣傳海報

註 [1] 埤前村台語說法為埤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