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祖康[1]

一 . 前言

　　世界貿易組織 (WTO) 於 2013 年 12 月 3 日至 6 日在印尼峇里島 (Bali) 召開第 9 屆部長會議 (MC9) ，本次會議旨在通過由農業、發展及貿易便捷化等議題組成之小型套案，進一步推動杜哈回合談判。 MC9 召開之前，會員於小型套案內容之立場各異，歧見頗深，惟幾經折衝， 2013 年 11 月底終於獲致初步共識，多數會員並樂觀看待後續發展，但 MC9 之會議進行卻出人意外地衝突不斷，數度瀕臨談判破裂，所幸在新任秘書長 Roberto Azevedor 積極斡旋之下，峰迴路轉，會員達成最終共識，並成就 WTO 杜哈回合談判迄今十餘年之首次成果。

　　儘管篳路藍縷，終究是往正確方向踏出第一步，但會員亦不諱言在 MC9 所顯現之衝突，亦可能是杜哈回合後續談判之不利因素。

二 . MC9 會議情形簡述

　　依照 A 秘書長所規劃，本屆部長會議期間將不安排談判議程，會員應於部長會議前，完成小型套案各項議題之諮商工作，各與會部長或其代表僅需於部長會議中採認各項談判成果。為達此目標， A 秘書長於 2013 年 9 月上任後，積極召開多場談判會議，致力減少會員立場分歧，終至 11 月底在各項議題上取得初步共識。

　　本屆部長會議開幕式於 12 月 3 日下午舉行，過程平順，行禮如儀，惟 12 月 4 日印度於大會中嚴詞表示糧食安全為國家安全議題而非談判議題，此係人民生存與國家發展之重要關鍵，印度無法妥協於現行文字。印度所言不僅震撼全場亦全盤打亂 A 秘書長之原定計畫，雖然各會員仍舊依序上台發言，場外各項雙邊會談及其他場邊會議 (side issues) 亦照常舉行，但各關鍵會員已開始於場中穿梭交換意見。

　　12 月 5 日 ，會場傳聞於前日由 A 秘書長召開之密室會議 (Green Room) 中，美國已明確拒絕印度就糧食安全提案所提修正建議；同日上午，印度召開記者會，重申對於本屆部長會議小型套案，印度始終抱持積極態度參與各項議題之推動與討論，但糧食安全是主權問題，不能用談判解決，對於糧食安全議題，印度無法接受一個有落日條款卻無最終解決方案的過渡機制。此外，某些會員指稱印度之堅持將使 WTO 無法獲得任何協議，致使 WTO 信譽受損，印度認為 WTO 必須解決窮人與窮國的糧食安全問題，才能挽回信譽。

　　眼看印度高調反彈及美國冷漠無感，會員普遍認為本屆部長會議大勢已去，將重蹈覆轍，無功而返。然而，儘管美印立場衝突激烈，但在 A 秘書長積極奔走下，雙方仍願繼續尋求可能解決方案。是晚，會場傳言 A 秘書長磋商有成，秘書處即將提供最新版草案文字供各會員審閱，並於隔日由 A 秘書長召開團長會議 (HOD) ，惟秘書處僅確認 A 秘書長將召開團長會議，惟確切時間將再行通知，另原定隔日下午舉行之大會閉幕式將予順延；至於新版草案文字則止於傳聞。

　　12 月 6 日 ，團長會議召開時間未決，部分與會代表因住宿與機票無法延長或更改，被迫在部長會議獲確定結論前，即先行離開峇里島。當晚 8 點， A 秘書長端出協商後之最新版草案文字，隨即召開團長會議，簡短說明內容後，請各會員攜回檢閱， A 秘書長並表示將於當日晚間 12 點再度召開團長會議，聽取各會員意見並期望達成最後決議。

　　相較於部長會議前之草案版本，協商後之最新版文字並未做大幅調整，主要在糧食安全過渡機制中增列會員應就永久解決方案進行諮商之相關文字，另於貿易便捷化協定中刪除仍待商榷之處。

　　新版文字已妥善處理印度訴求，第二次團長會議理應順利圓滿，惟在多數會員表達欣慰之際，古巴大力抨擊貿易便捷化協定並未考量各會員不同情況與發展條件，且美國實施禁運對古巴經濟發展之負面影響始終未獲 WTO 正視與處理，古巴對此表達強烈抗議與不滿。由於古巴的堅決反對，第二次團長會議未獲決議並於凌晨 3 點結束。

　　隨後秘書處通知第三次團長會議將於凌晨 4 點 30 分召開，但與會者陸續抵達會場後，臨時宣布取消，延至隔日上午 10 點召開並隨後舉行大會閉幕式。

　　翌日上午 10 點， A 秘書長在會員熱烈掌聲中進入會場，說明將於本屆部長會議宣言中再次確認不歧視原則仍然有效，並有部分會員接續發言認同最終版決議文字並感謝 A 秘書長之努力不懈，始得以獲致本次會議成果，隨後 A 秘書長宣布本屆小型套案通過，部長會議圓滿閉幕。

三 . MC9 與農業相關之部長決議主要內容

　　本屆部長會議在農業議題部分的討論，看似波折不斷，但實為會員於日內瓦 WTO 會場之爭議的延續，惟在秘書長的奔波折衝，終究達成共識獲得最終決議。

( 一 ) 綠色措施之政府一般性服務

　　有關擴增符合綠色措施之政府一般性服務項目乙節，為 G-33 集團糧食安全提案之部分段落，其內容普遍獲得會員認同，可謂是 MC9 小型套案中最無爭議的段落。

　　依此決議，開發中會員為推動鄉村發展及減貧政策，所實施之土地改良或維護鄉村生活環境等措施，如農地復育、土壤保護與資源管理、乾旱與洪水防治、促進鄉村就業、財產權發行及農民安置計畫等，其政府支出得豁免於 AMS 削減承諾。

( 二 ) 糧食安全目的之公共儲糧

　　本案係由 G-33 集團於 2012 年 11 月提出，該集團表示為使開發中會員落實其確保糧食安全之政策目標，開發中會員以不同於市價的管理價格所實施之糧食安全目的公共貯糧計畫，應視為綠色措施而免列 AMS 。

　　本案於討論期間持續受到部分已開發會員及出口會員之反對，惟鑒於糧食安全之重要性，會員原則接受以過渡機制暫時性處理開發中會員因實施該類計畫而衍生之問題，但印度認為糧食安全關係國計民生，不認同僅獲暫時處理，並堅持過渡機制應與永久解決方案有所連結。

　　印度對糧食安全永久解決方案之堅持，使得持反對立場的會員在考量 MC9 小型套案順利收穫之前提下，終於做出讓步。故 MC9 不僅通過設置過渡機制，使開發中會員之糧食安全目的公共貯糧計畫得暫時列入綠色措施，此外，敘明會員應致力研商擬訂糧食安全永久解決方案，於 WTO 第 11 屆部長會議 (MC11) 提出供各會員部長採認實施。

（三）農產品關稅配額之管理

　　為改善當前關稅配額執行情形，進口會員應確保關稅配額執行率偏低並非肇因於超過「絕對必要」之行政管理，且對於未執行完畢之配額，進口會員應詢問配額持有者是否將轉讓給其他有意願執行該配額之申請者，此外，應建置管理機制來檢視並改善關稅配額執行率，針對會員關稅配額執行率未達特定比例 (65%) 之品項進行檢討，若確定該低執行率非因市場因素所致，則將要求進口會員應與利益相關會員協商改進方式，若執行率仍未見改善，則將要求進口會員採取先到先配制 ( 邊境管理 ) ，或申請後自動生效且無附條件之輸入許可制。

　　本案內容述及開發中會員倘有執行率偏低之情形，無需改變其核配制度，部分已開發會員對此特殊優惠待遇表示不滿，故要求於本案實施 4 年內應檢視實施成效及特殊優惠待遇之合理性，另除非第 12 屆部長會議 (MC12) 另有決議，會員原則上應繼續適用本案相關規範，惟設置脫逃條款，同意列在附件 B 之會員，得免除於執行率偏低應調整核配制度之義務。

　　由於開發中會員無需因執行率偏低而調整核配制度，是否列入附件 B 並不影響其原有權益，故 MC9 召開前，會員普遍認為僅有已開發會員得列入附件 B ，惟於部長決議文字中，除美國，尚有巴貝多、多明尼加、薩爾瓦多及瓜地馬拉等 4 個開發中會員列入。據悉，巴貝多等會員表示既然開發中會員是否列入附件 B 並無實質影響，為何開發中會員不能列入？ A 秘書長及巴西等提案會員為顧全大局而接受渠等之要求。

（四）出口競爭

　　WTO 香港部長宣言明確指示會員應於 2013 年底前取消各種形式之出口補貼，並規範出口信貸、國營事業及糧食援助等其他形態之出口競爭措施，惟迄今該項指示仍未落實。 G-20 等會員鑒此，提案呼籲會員以「支付頭期款」方式逐步落實部長指示，但受到美國、歐盟等會員的反對，故 MC9 雖就出口競爭議題做出決議，惟其內容並無實質意涵。

　　MC9 有關出口競爭之決議文字，敘明各項出口競爭措施均對貿易造成嚴重扭曲，應受到相同程度之檢視，以獲取全面成果，故要求會員應就其所實施之各項出口競爭措施進一步提供資訊，履行透明化義務，並呼籲會員應在出口競爭措施上推動改革，減少該類措施之使用，並承諾於第 10 屆部長會議 (MC10) 檢視各會員出口競爭措施。

（五）棉花

　　棉花議題討論多時，但苦無成果。 MC9 部長會議雖對此做出若干決議，惟成效仍相當有限。

　　MC9 部長會議重申棉花對某些開發中及低度開發會員經濟發展之重要性，並強調棉花議題之談判應與其他農業議題共同處理。未來將在農業談判特別會議之架構下，每年召開兩次棉花談判會議，同時就棉花之市場進入、境內支持與出口競爭等議題進行討論諮商。

　　此外，重申秘書長諮商架構機制之棉花發展協助對強化低度開發會員棉花部門的重要性，並強調未來將持續投入相關協助工作。

四 . 結語與建議

　　依 MC9 部長決議，本 (2014) 年底會員應就杜哈回合談判未完成事項擬訂工作計畫，加速推動杜哈回合談判。 A 秘書長爰於本年 2 月初召開貿易談判委員會 (TNC) ，呼籲各會員落實 MC9 部長會議之各項決議，並就工作計畫之擬訂集思廣益，共同推動杜哈回合後續談判。

　　本屆部長會議在農業部份所獲決議，對我農業發展應無實質影響，但助益亦為有限，且鑒於各項重要決議均帶有時效，故與其關切如何在現行決議文字中尋求保障，我國似更應將眼光放遠，未雨綢繆，如有關糧食安全永久解決方案之討論，宜及早就我國國情研析對我有利之方案，以便適時提出，參與並引導討論；另在低關稅配額執行率改進機制，應假設未來若取消開發中會員特殊優惠待遇，則我國將如何因應？此外，我國應如何規劃攻守策略，以利於後續農業談判中維護既得利益？

　　不論在 MC9 召開之前後，已開發會員頻頻呼籲開發中會員特殊優惠待遇之合理性應加以檢討，尤其針對部份經濟發展程度較高之開發中會員，認為渠等應對全球經貿發展肩負起更大之責任。我國為開發中會員之事實雖不容否認，但名列全球前 20 大貿易國之身分，著實引人注目。此外，我國不僅積極參與多邊貿易體系，對於洽簽雙邊或區域自由貿易亦不遺餘力，即便我國得於 WTO 場域中守住開發中會員之身分，但在其他經貿談判場合亦難保可享相同待遇，故惟有從產業根本上進行改造，始為積極之策。

註 [1] 中華民國常駐世界貿易組織代表團